大夫,脊柱断裂,容貌尽毁,还有救吗原创文

武当山上最近种了好些桃花，每到三月，武当便成了一片花海。

宋鸿彬是武当派当代外门大弟子，在江湖上素有名望。

宋鸿彬素有怪癖，明明是学的剑，却非要选一把刀为武器。明明是招招不留余地的杀人剑法，他却使得轻灵飘逸，翩翩若仙。

他与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不同。

只有这样，才这般令张雨雾恋恋不舍，生出了要一生相随的矢志。

“我八月十五就要出嫁，你何时来找我？”

“当在八月十五之前，否则，新郎都不在，你如何出嫁？”

宋鸿彬转过头，没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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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雾从睡梦中醒来。

贴身侍女小云正将珠帘放了下来，轻声道：“春秋回来了，正要来回话。”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张雨雾从榻上坐起来，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揉了揉额角，吩咐一声：“让他进来。”

春秋是她一个月前无意中救下来的，听考校他的管事说，春秋功夫极好，人又聪明，张雨雾便将他留下来做了贴身侍卫。这次他奉命出去了半个月才回来，一定是得了消息。

果真春秋隔着纱帘行了礼就直入主题：“人已经找到了。”

张雨雾一下子坐起身来，声音不自觉有些颤：“他……他在哪儿？”

“他已定了亲，正携了未婚妻一同上京游玩。”

哗啦一声，张雨雾身畔的一只青玉雕花茶杯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小云收拾了地上的碎渣，再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帘外的春秋还没有走。

他身形高大，背却微微有些驼，面目也很平庸，生着一张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脸。而且这张脸大多数时候都没有表情，冷冰冰毫无生气。

他说话也总是低哑的，声音甚至有些难听。跟在小姐身边这段时间，他从未说过半句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话，并且每一句都既直接又简单，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可现在，他的眼神明明仍旧毫无波澜，可小云偏偏觉得那里面多了一些东西，好像隐隐压抑了很久很久都无法传达出来的情绪。

他动了动嘴，说了一句话。

“男子多是负心郎。”

小云简直要昏厥过去了，这算什么话？这到底是要安慰小姐还是刺激小姐啊！大家对此事心知肚明便也罢了，他这样一来岂不是弄得小姐更没脸了！

可张雨雾反倒是笑了，她盯着纱帘之外那个微微弓身不敢抬头的人影喝问了一句：“那你呢？你也是个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的吗？”

他微微一怔，却很快答了：“是。”

张雨雾终于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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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张雨雾带了一众侍从仆妇去浓雾寺进香。

浓雾寺提前一天就接到了消息，早早驱散了闲人，将山道打扫干净，派了人下山去迎。望梅山的石阶山道狭窄，只容得两三人共行。张雨雾吩咐众人在山下等候，只打算带了小云一人上山。

小云深觉不妥：“好歹带上春秋吧，这段时间京内乱党作祟，实在是不安全。”

张雨雾瞪了她一眼。

小云又是焦急又是不安，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只是临走之前给春秋使了个眼色。可张雨雾也不是吃素的，又回过头来吩咐一句：“谁也不许跟来。”

春秋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的木头人。

小云叹口气，拔了根锋利的银簪收在袖笼里，想着若是遇见歹人，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张雨雾周全。

这时节正是深秋，武当山上的桃花都枯了，她站在山外，都能看得很清楚。

她叹了口气，没怎么说话。

其实五个月前他走得时候，桃花都还在。

所以她才做了个梦

梦见他留给她最深的印象，梦见她最期待的时光。

可他没有回来，甚至他的身边有了旁的人。

张雨雾心口抽痛，咬着唇一步步走上石阶。

小云这会儿倒是没空留意张雨雾的神色，她一路警惕地打量四周，到处是黄叶重叠，光影闪烁。她生怕自己看花了眼，错过了什么端倪。

正巡视着，小云突然觉得心头一跳。

分明什么也没看见，可她就是隐隐觉得有危险逼近了。

“小姐——”

短短一瞬，只觉眼前白光闪动，不知从哪里蹿出几个黑衣人，手执刀剑齐齐朝张雨雾身上招呼而来。

在前引路的姑子早就吓得瘫倒在地上了。

小云手里的银簪根本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她只是下意识地就冲上去挡在了张雨雾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那阵白光。

可那片白光没有落下来。

凌空跳出了一个人，他穿一袭黑色长袍，手中一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处。虽他只有一人，却也并不显得慌乱，反倒是面面俱到游刃有余，不放一个人靠近她们。

小云已经看清，这人是春秋。

这应当是小云第一次真正看到春秋的功夫。分明是临阵对敌生死交战，可那长剑被他使得格外好看。她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好看，只觉得眼前这个春秋和她平时所见到的春秋完全不一样。

尽管他还是微驼的背，毫无特色的面目，但他周身似乎有一种奇异的看不见的光华，将他笼罩得不似凡人。

小云怔了怔才转过头来。

可小云怎么也没想到，张雨雾竟红了眼睛，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发颤。紧接着，她轻声喊了一句：“鸿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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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本是武当弟子，自小是由三师兄宋鸿彬指点剑法。后来武当突遭变故，大师兄突亡，小师妹出走，师父心伤之下也病故了。属下正与三师兄在外办事，心灰意冷之下不愿再回武当。后来……属下与他在京郊分别，又被小姐所救。”

这可能是春秋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小云看着张雨雾毫无波澜的面色，心下隐约有些不安。没想到这个春秋居然是江湖中人，什么武当？看来小姐一直在等的那个宋鸿彬也是那里的人。

张雨雾正认真地盯着春秋看。

她原本看了春秋使剑的招式就认定了他是宋鸿彬。虽然他们一个使剑，一个使刀，虽然她并不懂什么武功路数，可她就是隐隐有种感觉，觉得他们是一样的。

但春秋偏偏还要狡猾地解释，说他的武功就是宋鸿彬教的。

因为他们根本一点也不一样，无论身形还是长相。但想到曾听说江湖有种易容之术，她心下一动，又喊了个侍卫去仔细检查了春秋的头发脸皮，侍卫回报说并无异样。

这下由不得她不信了。

可这么几天下来，又是怒急攻心又是伤心绝望，好不容易重新抱了点希望，又活生生地被摧毁了。张雨雾再也压抑不住，她掀了帘子冲到春秋面前：“难道他什么话都没留？他……他就没有提到我一句吗？”

“他提了。”

“他……说什么……”

“他说他这一生最亏欠的人就是小姐，令属下一生任凭殿下驱遣，以此来偿报。”春秋面不改色，不卑不亢。

张雨雾却气疯了：“他亏欠了我？让你来偿报？”

春秋还是那副死样子：“属下欠他一命，亦欠殿下一命，理应由属下来还。”

“谁让你还！你滚！”张雨雾怒极反笑，“你去告诉他，让他在八月十五之前来见我一面，否则我就去找根绳子吊死，做了鬼再去找他，扰他日日夜夜不能安宁！”

小云简直要吓死了。

她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该说什么？张雨雾连死的心都有了，她这个小宫女又能用什么话来劝慰住呢？

春秋过了半晌才应了一个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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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八月十四的晚上春秋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张雨雾等不下去了，便领着小云出了府。

小云越是跟着往前走，越觉得心惊。

忽然，在长街上出现了一群黑衣人，看着张雨雾便杀了过来。

小云把心下大惊，闭着眼睛大喊：“春秋！快出来护驾！”

不知从哪里飞出几枚暗器，打落了烛台，整个酒铺一下子就黑了下来，紧接着跃入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手执一把弯刀，看似简单的几招，却一下击退了众人。

“宋鸿彬！”

张雨雾大喊着就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小云拉住了。

“非要我自损其身你才肯出现？”

“你既已知道我负了你，何必让我出现？”那男子一边缠斗一边还分心来答话，对答之间竟毫无羞愧之色，反倒是从容淡定。

光是这一份气魄，就令小云折服了。

可张雨雾还不愿走，她仍在问：“为什么？”

“也许只因为，这世上真是女子多痴心，男子多薄情。”

这一回，张雨雾并未有何情绪，既没有崩溃大哭，也没有气急怒骂，她只是久久看着那个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酒铺门外等着两个人。

一个是春秋，一袭黑衣，仍抱着他的长剑。另一个是张雨雾从未见过的女子，她生得清秀可人，腰间也挂着一柄剑，神色也不如寻常的娇怯小姐，眉目之间既大方又端庄。

不用问也知她在等谁。

张雨雾低了头，从那女子面前走过。

春秋跟了上来，只低低说了一句：“属下送小姐回去。”

……

……

张雨雾当然不会知道，当初的确是武当三师兄带着十师弟外出办事，可路上遭逢大劫，十师弟身亡，三师兄宋鸿彬被人打断脊柱，毁了容貌，他再也不是那个翩翩佳公子，再也没有办法以宋鸿彬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更不会知道，这世上有个叫医圣的奇人，娶了宋鸿彬的小师妹，也学了几招武当的追魂剑法。医圣还有个自幼学医的妹妹，替宋鸿彬医好了伤，重修了容貌，更有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能将医圣改扮成宋鸿彬的样子来见面。

更何况夜色晦暗，灯烛已灭，先遮了三分相貌，再加上她内心动荡，自己信了余下七分。

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只在回府的路上不断想起他们曾说过的话，许过的诺言。

那时她存了三份顽笑，故意问他：“我可是宰相的女儿，你敢娶我吗？”他只轻笑，声音温柔如春风：“我可是身无长物的平民，你敢嫁我吗？”

她本不是江湖人，就不该沾染江湖中的是是非非。

那段年少不经事的痴情错梦，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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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内近日出了两桩喜事，一是为祸已久的乱党肃清，二是宰相帝最宠爱的女儿张雨雾风光大嫁。

八月十五，十里红妆，举城欢庆。

就连陪在花轿旁的随身侍卫春秋也着了一身红装，倒算不得难看，却也根本没人会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所以也就没有人发觉，他在这一刻早没了平日的警惕，混混沌沌跟着队伍向前走，眼中有淡淡的哀伤。

“如果我运气好一些，或许不会这样。”

（完）

PS：喜欢《藏锋破阵卷》的大侠稍安勿躁，小绝正在疯狂码字中！很快就会回归的！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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