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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屏保轩辕轼轲三年半诗选首
阴间也有愚人节:年诗选35首
姥爷的礼物
姥爷在百货大楼上班
八月十五前夕
他回家就给我捎一袋月饼渣
那是卖完月饼后
他从柜台上的白铁皮匣子里倒出的
这成了我的美食
我把脸埋进塑料袋里吃
完了还舔舔
我对月饼都不感兴趣了
只喜欢吃月饼渣
对仰望月亮都不感兴趣了
只喜欢把脸埋进
碎了的月光里
-1-6
彩电前传那时没有彩电就用一张三色塑料片贴在黑白电视机上上面红中间黄下面蓝如果电视上正播出大海我们就可以看到晚霞映照碧海黄沙如果电视上是特写镜头我们就看到这张脸不论是好人的还是特务的都是三色的-9-13
花旦
当年她演穆桂英
身手矫健
两腿跳起来
足尖一个十字交叉
就能同时踢开小番扔来的
八条花枪
后来她不演了
认识了某县长
调进了某个机关
这次足尖不论怎么画十字
都没撬开他的家庭
县长退休后
她回归到穆柯寨一样
空荡荡的别墅
感到当年踢开的那些花枪
又缓缓扎回心间
-1-29
阴间也有愚人节
在这一天
阎王宣布阎王死了
阎王娘娘宣布自己嫁了
判官把生死薄一扔
说可以随便自选投胎了
牛头马面还在黄泉路上
突然对押解的人说你自由了
饿死鬼说简直撑死我了
吝啬鬼说想花钱找我
机灵鬼说我糊涂啊
赤发鬼说我头都白了
吊死鬼说我空降地方了
吸血鬼说我改吸毒了
落水鬼说我在旱地拔葱呢
落单鬼说我在温柔乡串门呢
食气鬼说有雾霾我就不吃气了
食风鬼说我改成食雅颂了
旷野鬼说我住得真窄啊
疾行鬼说把路都让给驴友吧
希恶鬼说人之初性本善
病痨鬼说想生病怎么这么难
罗刹鬼说海市我转包了
大头鬼说我是一只小小鸟
馋鬼说我就是吃素的
烟鬼说我嚼着木糖醇呢
酒鬼说再喝我就是个孙子
赌鬼说去赌城的机票偶退了
色鬼说看到女鬼我就烦
女鬼说其实我是人妖
牢骚鬼说我已云淡风轻
坑人鬼说我保证不再挖坑
老鬼说摇篮啊摇篮
小鬼说岁月啊沧桑
只有多嘴鬼一天没话
你懂的
-4-1
故事的中心
故事的中心从来都是一位主人公
但讲故事的却在故事中心栽了一棵树
虽然这棵树旁边也围绕着几个乘凉的人
但故事的中心总是在讲述着这棵树
为了反对这棵树我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但大嗓门的讲故事的还是让我们听到了这棵树
我们只好央求他把我们也编进这个故事
让我们沿着故事情节去靠近这棵树
我们故意用各种理由向他要锯和斧头
但他除了微笑之外什么也不给我们提供
我们只好让那些还没进入故事的回家拿工具
但等他们跑来时讲故事的已经口若悬河
把我们讲到了一座海天茫茫的孤岛
这棵树这时才凸显出作为中心的作用
它给我们果实果腹给我们枝条燃起篝火
在故事中还有一伙土著飞奔来给我们添乱
但我们及时地攀援到了遮天蔽日的树冠
从树上一出溜下来故事就快要结尾了
但供我们返回的船不小心被讲故事的忘掉了
这回他不得不给我们扔进来锯和斧头
这回他不得不给我们递进来造船的图纸
我们的手出现了老茧我们的脊背出现了汗
我们亲眼看到在树存在的位置出现了一条木船
没有油漆就没有吧没有铁锚就没有吧
没有香槟就没有吧反正我们一跳到甲板它就启航了
我们远离了故事中心我们现在哪还有心思
管谁是故事的中心在暮色中我们听到了
父母喊我们回家吃饭我们一个个扔下故事就跑
只有杜三没跑他爸正绘声绘色地坐在他身边
-1-30
撤退
他们一个个匍匐而来
为上一个男人撤退时
来不及掩埋的默哀
然后再投入战斗
同样在撤退时
留下一摊来不及掩埋的
只有到拂晓时分
她才有机会去清洗
这些不同战役中的遗骸
把他们掩埋在
沐浴液挖掘好的流水里
她扭动的身体
就像一只刚从石头中
晃出的丰碑
-2-5
出租房里的化学反应
她能把风雪关在门外
却无法把寒冷关在门外
为了儿子通红的小手
第二天能握住铅笔
她点着了蜂窝煤
没想到蜂拥而来的温暖
却吹灭了他的酒窝
她疯了
-2-3
进城干活
进了城之后
她发现能干的活
就是被干
干了不到三个月
她就厌倦了黑白颠倒的生活
她决定在他们中间
找一个托付终身的人
为此她学杜十娘
把攒下的钱存进民生银行
想等关键时刻亮出来
检验他的成色
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
现在是新时代
早就废除了科举制度
没有一个李甲愿意
充当她的试条
-2-20
我们挖
矿井从地下挖出煤
救护车从矿井下挖出矿工
钻井从海底挖出原油
破冰船从冰层挖出大海
电梯从楼底朝上挖
扔出一拨又一拨的人
农民从菜园挖出土豆
工人从炉火中挖出铸件
学生挖空心思考托福
方丈托泥菩萨的福
从施主手里挖出捐款
编剧从生活中挖出素材
导演从中戏挖出女星
记者在导演的挖中挖出猛料
土豪到北京挖地下室
考古队到外省去挖古墓
有人从论语挖出儒藏
有人却从论语挖出鸡汤
啄木鸟从树木挖出蛀虫
中纪委从官场挖出老虎
暴雨一直在挖马路
曾把高速挖成了水库
医生从病人体内挖疾病
警察从犯人嘴里挖口供
说相声的从观众席里挖笑声
拳王阿里从对手的跌倒中挖出声誉
网商阿里从剁手党的疯抢中挖出财富
真正的阿里在一千零一夜挖
挖出一个又一个大盗
从记忆里能挖出往事
从心里能挖出爱情
从耳朵里能挖出耳屎
脚挖穿了一双双袜子和鞋
手夹着筷子挖各种各样的菜
鼻孔挖路过的气味
舌头挖说过的谎言
本来眼睛是不用挖的
但现在却干起了矿工的活
它只有先挖掉大片的雾霾
才能欣赏到幕后的风景
-3-4
古代也有广场舞
古代也有广场舞
不过她们还没有跳成大妈
就死于兵荒马乱
因此沙场就是
广场的前身
-3-14
迟宇宙
在我们的宇宙之外
还有一个慢半拍的迟宇宙
那里的婴儿出生的慢
树木生长的慢
没有高铁没有高速
去邻居家串门路上要备好干粮
那里的马拉松还不如竞走
那里的竞走是原地踏步
那里的秒针和那里的阳光一样
过很久才跳上一格
那里的窗口没有排队的
因为办事效率慢
索性免签了所有证件
可以随便出国但一生也走不到边境
可以随便出轨但一生也走不出家庭
那里的天空没有雾霾
浓烟还没爬到烟囱就累死了
那里的人语速慢
脑筋不会急转弯
在路上遇见朋友说声问候
就钻进路边的慢餐店
等吃完一出来
才能听到他的回答
当然最慢的是那里的元首
他的就职演说一直到快卸任了
还没有起好草
他要出去亲一下民
得亲自用喇叭吆喝三天
才能唤来
慢吞吞的随从
-3-16
口占
今日沮丧
是不是该在心里
勒石记之
上书“勿忘在沮”
-3-18
黑夜继续公映
黑夜并没有给我提供
黑色的眼睛
当我赶到时
眼睛们已经散场
在黑夜的门口
摆放着一堆
已被挖掉的眼眶
我丧失了寻找光明的机会
但我可以坐下来欣赏
陷入黑暗的机会
是怎样亮过了光明
我挑了一副
挖得最深的眼眶戴上
它深得刚好
在我脑后凿出了
两只瞳孔
-4-3
花和尚鲁智深
我跳进镇关西
溅出了一摊污血
我跳进大相国寺
溅出了一伙泼皮
我跳进五台山
溅出了烂泥涂的哼哈二将
我跳进野猪林
溅出了两个魂飞魄散的解差
也许我吨位太重
每当我跳进一现场
总能把现象溅到场外
只有圆寂时
我才悄然坐化
跳进隐隐的夜潮
波澜不惊
-3-31
神行太保戴宗
我越跑越快
昨天在梁山
今天就到了京城
我越跑越快
上午在梁山
下午就到了京城
我越跑越快
端起杯在梁山
一仰脖就到了京城
我越跑越快
左腿在梁山
右腿就到了京城
我已经快得
能同时出现在
梁山和京城
还不用替身
-4-6
清明节
只有这一天
人和天空才会同时落泪
只有这一天
人间的雨才会落进阴间
只有这一天
阴间才会举起无数小伞
一只只拱出地面
-4-5
母亲
小时候见过母亲一张照片
扎着两辫子,脸上满是笑容
胸前佩戴着一朵大红花
据说她是当地第一个报名下乡的
和所有到过广阔天地的人一样
她历尽艰难才回到狭窄的家
每当我和父亲在饭桌上谈起来
她总是说别的事来打岔
但有时电视上播放知青连续剧
她也坐在黑暗中默默的观看
母亲一辈子不大会做饭
因为厨房里总有个忙碌的父亲
母亲一辈子不愿出远门
因为她不仅晕车,还认为
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风景
到了晚年她更加好静
让我给买了一本很厚的辞海
天天坐在靠窗的桌前抄着
有一次见我去了就摘下花镜
问我一个生僻字会不会写
母亲总叮嘱我和弟弟要小心
小心别喝多了小心别说错了话
有时看我的诗还让我删一些字眼
我们就口头答应着,去年以来
她开始经常忘事,但更爱聊起往事
有一天她说起了煤气中毒
我当然记得,那年父亲出发了
我们躺在煤气弥漫的防震棚里
被邻居们抬出来放在地上
寒风一吹,我们仨活过来了
-4-24
要不自由
和想自由的人不同
他真心追求不自由
他觉得自己太自由了
自由的都快散架了
自由的都快分裂了
想上天就坐飞机
想下海就去潜水
想醉有酒想睡有梦想跑路有驴友
想死有越来越高的楼
能不能给件栅栏穿在身上
能不能给件厄运套在身上
能不能给几面墙壁
把自己牢牢地
堵在自己而不是自由里
他索性来到街上
举起五个庞中华字体
我要不自由
巡警们傻了
他要的是不自由
不能用手铐成全他
城管们傻了
他要的是不自由
并没有在路上摆摊
卖多出来的自由
不能用秤砣问候他
行人们乐了
纷纷掏出苹果
把他悬挂到